“曲森，你幹什麽去？”

屋裏的攝像頭真沒有白裝，曲森剛走到樓梯口，戴眼鏡值班的姑娘就從屋裏推門出來，剛好把他攔住。

“啊，突發情況，我得去趟刑警大隊。”曲森面不改色的回答。

“那…你跟高老師說了嗎？”戴眼鏡的姑娘應該剛來，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，不知道應不應該把人放走。

“她啊，關機了。我那面事兒處理完就回來。行了，領導等著呢，我得趕緊過去了，你休息吧。”曲森安撫了對方一句，邊穿外套邊下樓。

“哎~”戴眼鏡的姑娘想攔，不過又不敢大聲說話，只能眼瞅著曲森離開。站在那反應了能有十多秒才一轉身，小跑著向走廊另一側的醫生值班室跑去。

曲森哪管那些啊，出了心理疾病幹預中心的大樓，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，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刑警大隊。

剛給完車錢下車，電話便響了起來。曲森看了眼來電號碼按下接聽鍵。

“你什麽情況啊，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點兒。”高玥不滿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。

“我都困死了，沒事兒孫子才不睡覺出來折騰呢。”曲森的聲音比高玥還不滿。

“啊？真有事兒啊！”高玥下意識的問。

“廢話，我腳上還穿著從阮春堂腳上扒下來的鞋呢，周莉給我買的皮鞋扔山上了。”

“……”高玥瞬間無語，一時間也不好說曲森跑出去的理由是合適還是不合適。

“行了，不跟你扯了，我換完了鞋就回去睡覺。”曲森說了一句後掛了電話，走進刑警隊大門。

今天晚上對刑警大隊吳恩泰專案組的成員來說，註定會是個不眠之夜。

已經十點多鐘了，大樓裏依然燈火通明一片忙碌的景象。

“哎，曲哥你來的正好！”吊著右面半拉膀子的小毛正往外走，看到曲森便喊了一聲。

“啥事兒說？”曲森用手輕輕捏了捏小毛受傷的位置問。

“正好我想出去大包點兒東西回來給大家當夜宵，你幫忙開下車唄。”小毛沒受傷的手，示意了一下拎著的車鑰匙。

“你們組裏沒人啦，讓你個傷兵去買吃的！”曲森接過鑰匙皺著眉頭問。

“嗨，大夥兒都忙著呢，大隊長讓我回去休息，我也呆不住啊。”小毛依然一臉笑嘻嘻的，不過臉色蠟黃，一看下午受傷就沒少出血。

“你快拉倒吧，趕緊找地兒躺會兒去，我自己去就行了。”曲森接過車鑰匙沒讓小毛跟著，轉身出門。

高勝常開的那輛長城SUV離合特別深，曲森路上熄了好幾次火，才把車開到黃哥的大排檔。

翻了下錢包，把裏面八張整票都抽了出來，遞給黃哥後告訴他，專案組全員加班，人數不詳，讓大家吃飽就行看著準備。

黃哥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接刑警大隊的打包活兒了。馬上打發一個夥計去周圍攤子再買些米飯回來，店裏三個竈口也同時開工。

半個來小時以後，三十幾份海鮮炒飯外加下飯菜和湯就打包完畢，黃哥打發夥計幫曲森送到車上以後，找給曲森三百塊錢。

曲森剛要推辭，黃哥就說：“趕緊趁熱送回去吧，我肯定不賠。”

曲森也不墨跡，接過錢謝了一句，轉頭開車往回走。

再次回到刑警隊的時候，都快晚上十一點了，進到樓裏喊了幾個人出來幫忙拿東西，曲森終於看到了滿眼紅血絲，外加一條腿打著石膏的高勝。

“你怎麽大半夜跑來了？”高勝從曲森手裏接過裝炒飯和熱湯的袋子問了一句。

“鞋。”曲森擡腳示意了一下自己腳上的旅游鞋。

“鞋怎麽了？”高勝奇怪的問。

“這是從阮春堂腳上扒下來的，我的鞋還仍在山上呢。”

高勝一拍腦門：“想起來了，之前老賈還說你夠猛呢，穿著死人的鞋就跑了。”

“嗨，當時都急眼了，哪還能顧得上那些。”曲森一屁股拍到椅子上問：“我鞋沒給我扔了吧？”

“放心吧，老賈應該是讓人幫你收起來了。”高勝說著話一口氣把湯給幹了，把下飯菜往炒飯上一倒，開始往嘴裏劃摟。

“他人呢？”曲森問。

“一直在醫院守著周重玉呢，寧家木已經躺太平間裏了。”高勝滿口炒飯，含混的說了一句。

曲森等高勝把炒飯全塞進肚子裏，給他倒了杯水，才小聲問：“我看外面大家臉色都不太好，今天是不是傷亡挺大的？”

高勝點了下頭：“傷了三個普通群眾，一個小姑娘被慌亂的人群把小腿踩成粉碎性骨折，搞不好要落殘疾。

二隊吳孟沒救過來犧牲了，五隊姜二程右腿截肢，晚上八點多才從手術室出來送進ICU，緝毒大隊趙玉柳和盛水也在裏面呢。

三個人能不能挺過來，還得看今天晚上的情況。受槍傷的不算，兩個隊光被手榴彈炸傷住院的就有十幾個。”

“你沒事兒吧？”曲森關心的問了一句。

行動出現了這麽大的傷亡，上面要是追責的話，高勝這個現場指揮員是一定跑不了的。

“嗨，等著挨處分唄。”高勝苦笑了一下。

“今天這情況也不能怪你啊，行動忽然從監視變成抓捕，出紕漏是難免的。再說主要嫌疑人一個也沒跑了，沒功勞也有苦勞啊！”曲森有些發急。

無論是在部隊還是在警隊，挨處分都不是一件隨便說說的事情。別的不說，首先到年限正常晉升，是一定會受到影響。

“傷了普通群眾，還跑了一個報信兒的，不管怎麽說板子都是肯定要挨的”高勝一副習慣了的樣子：“再說了，事先偵查有紕漏，漏了一個人，還沒摸清楚對方擁有的武器情況，挨處分不冤。”

“跑的那個身份查出來了嗎？”曲森不想一直說喪氣的事兒，岔開了話題。

“數據庫完整的走了一遍，沒匹配的結果，初步判斷應該是偷渡進來的外籍人員。通緝令已經發到周邊縣市了，現在滿世界都在挖他。”高勝習慣性的靠到椅背上，用手揉著肚子。

“呦，有吃的，我那份兒呢？”賈成良人沒進屋，聲音就先傳進來了。

高勝看他興致不錯，便問：“醒了？”

賈成良從外間大辦公室桌子上拎了份兒飯，走進高勝的辦公室，笑著說：“醒過來了，醫院大夫說除了命根子夠嗆能保住，其它問題不大。老家夥命真大！”

“咱們的人呢，有什麽新情況嗎？”高勝又問。

“還算穩定，有幾個免不了要留下殘疾了。”賈成良說著話情緒低落了一下，很快又振奮了起來：“命保住了比什麽都強！”

說完話拎了把椅子湊到高勝辦公桌前，開始往嘴裏塞東西。

“我說老賈同志，你這眼瞅著就要挨處分了，心態還不錯啊”曲森見倆人正事兒說完了，開了句玩笑，緩解一下屋裏有些壓抑的氣氛。

高勝作為專案組組長挨板子躲不了，賈成良作為副組長一樣也跑不掉。

“嗨，千錘百煉嘛，毛毛雨！”賈成良哈哈一笑，確實是一副千錘百煉的模樣。

“得，你心大，我鞋呢？”曲森問起了正事兒。

“朱野幫你收著呢。”賈成良說話的時候低頭看了看曲森的腳。然後沖他豎了下大拇指，噴著飯粒說：“你小子夠狠，哥哥我佩服。”

“吃你的吧，我換鞋的時候阮春堂還熱乎呢，理論上不算死人。”曲森隨口說了一句，起身去找朱野。

“……”賈成良一陣無語，低頭看了看方便盒裏的海鮮炒飯，不知為什麽，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那麽餓了。

到朱野那換了鞋，又把阮春堂的旅游鞋用塑料袋套上，拜托朱野回頭送到法醫那。曲森沒再去打擾加班忙碌的警察們，一個人出了刑警大隊打車離開。

————

“起床了！”電子喇叭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似得，把曲森從沈睡中吵醒。

曲森聽出是高玥的聲音，忍不住對著空氣抱怨一句：“我說你大早晨瞎喊什麽啊！”

不出曲森的預料，屋子裏的按鍵通話裝置，果然就是個擺設。

因為曲森說話時根本就沒按呼叫鍵，可高玥的聲音下一秒就再次響起：“什麽大早晨，都九點多了好不好！”

“我說你們這兒管飯不？”曲森一聽九點了，趕緊從床上爬起來。

“早飯點兒過了，等午飯吧。”

高玥說的很不負責任，不過還是給曲森準備了一碗泡面。另外還鄭重通知，本著對曲森負責的態度，他還要在中心住上兩天。

等徹底確認沒有問題後，由她和中心主任兩人簽字，曲森才可以回去繼續工作。

“在這兒呆兩天！讓我幹嘛啊？”曲森覺得自己一個腦袋瞬間變成兩個大。

“只要不違法亂紀，不幹擾其他正在康覆治療的病人，隨意！”高玥的回答很簡單。

“……”曲森懶得跟他磨牙，幹脆回屋給孫渺打了個電話，讓他把自己的筆記本和電話充電器什麽的送過來，打算用這兩天的時間，好好把論文改一改。

坐在屋裏消停的改了一天論文，原本再待滿一天就可以回去了。可第二天晚上，曲森大半夜的被論文中一段論據的措詞卡給住了。

半天沒憋出來，索性關了電腦到床上躺了一會兒，結果還沒捋順，煩亂之下幹脆出屋，在走廊上來回閑溜達。

值班護士從監控上看到情況，就從值班室出來小聲問他幹嘛。曲森當時腦子裏在想東西，沒註意到，結果悲催的被誤認為夢游。

轉過天曲森睡醒後，興沖沖的去找高玥簽字準備出院，結果高玥先跟他閑扯了兩句，然後忽然抽冷子問了一句：“你以前夢游過嗎？”

“我夢什麽游啊，從來沒那毛病。”曲森一句話說完，就意識到可能出問題了，不然高玥不可能忽然問這麽一句。

結果，下一秒就接到高玥的正式通知——鑒於曲森同志在觀察期間有疑似夢游的癥狀，經中心主任批準，繼續留院觀察一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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